莫染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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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但你要是误解我,我就怼你。

【瀚冰】跨阶层恋爱(10)『你在舞台上特别吸引我』




十、你在舞台上特别吸引我

 

演唱会晚上七点半开始,提前一小时可以入场。季肖冰特地选了离场馆很近的一家餐厅,走过去只要十五分钟。

“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施磊放下筷子,扫了一眼桌上空空的餐盘碗碟,抬手看了看表,“马上要七点了。”

季肖冰应下来:“好啊,走过去就一点点路,刚好遛遛弯消消食。”

“OK。等一下,我去一趟洗手间哦。”

 

施磊匆匆忙忙离开位置,季肖冰招手唤来服务员结账。

“手机支付,谢谢。”

“好麻烦稍等,您扫码——您也是来看演唱会的吗?”

“对,和朋友一起来的。不像?”

“也不是,我看今天这场来的小姑娘比较多。是男明星吧?”

季肖冰失笑,想了想说:“是男演员。”

 

虽然服务员显然没能弄明白演员怎么开起了演唱会,但他还是毫无阻碍地接下了话:“那我建议您也赶紧去趟洗手间,起码两个多小时呢。体育馆里肯定挤死了,不大方便——您的小票请收好。”

对面的椅子上还放着施磊的背包,季肖冰犹豫了一下。服务员极擅察言观色:“没事您去吧,我在这儿等着,帮您看着东西。”

 

天气很热,傍晚时分仍旧暑气蒸腾。季肖冰迅速解决了三急问题,仔仔细细洗起手来。冰凉的自来水从指缝间流过,舒服得令人喟叹。他低下头去掬了一捧,把开始微微出汗的脸泼了个痛快。

关上水龙头,季肖冰对着镜子稍稍拨弄了一下额前被水沾湿落下来的两绺头发。刚才水声哗哗响,这会儿洗手间里安静下来,他倒是听见有人在里头隔间轻声讲电话。

 

“……干嘛这样子呢……何必呢?

“……你不要到时候跟我讲后悔……原来那张都废了啦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

“……赶紧赶紧去忙死了你……反正我能帮的都帮了……”

 

低低的说话声在不算大的空间里回荡,听起来模模糊糊的。季肖冰原以为施磊已经出去了,没想到还在这里,他那口港普实在瞒不了人。

果然下一刻冲水声响起,最里面的隔间门开了,施磊出来一对上镜前的季肖冰,惊了一跳,又很快笑开,也走过来洗手:“哎呀刚好来个电话——你好了没?我们得快点了,时间有点紧哦。”

 

路上人很多,熙熙攘攘的车流堵得许多人干脆抛下的士徒步走过去。夏日里天光灭得晚,七点多钟还能依稀瞧见云朵上挂着一点太阳的红色。检票,安检,再次检票,又绕了整整一大圈,他们才终于找到内场区的入口。

“在内地办的演唱会我还是头一次看。”施磊抹了抹鬓角渗出的汗水,“上座率好像还不错,他这号召力可以啊。”

季肖冰按着票上的号码寻找座位:“到了,第一排边上这两个就是我们的。”

 

坐下来的时候离正式开始只剩三分钟了,灯光已经暗下去一个度。季肖冰趁机四下里打量了一圈,不由得庆幸他们来得迟一些,里边的位置基本都坐满了,一眼望去头几排只有一个座儿还空着——要不然一旦有人要往里走,他和施磊就不得不站起来让一让。

更何况确实如那名服务员所说,基本上都是小姑娘。偶尔看到几张男性面孔,也大多是陪着女朋友来的。像他们俩这样,性别男还坐在第一排“宝座”的,实在太引人注意了。

季肖冰坐在最边上的位置,施磊往里一格。隔着两个位置的女孩子已经忍不住时不时把目光飘过来看了。施磊还好说,大咧咧笑笑就行,季肖冰只好把闷死人的口罩继续捂得严严实实。

 

 

 

季肖冰并没有困窘多久。顶上的灯齐刷刷一熄,场馆蓦地静下来,随即轰然炸开嚷成一片,尖叫、欢呼不绝于耳。

他伸手把耳朵上挂着的口罩摘下来,脑袋一低一抬,眼前的景象就变了:一束追光照着舞台中央的升降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点点跃出地平线,亮闪闪的演出服装是件贴身的背心,裸露的手臂上蜜色的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

舞台大亮,鼓点毫无预兆地爆裂开来,敲得人心脏砰砰飞跳。交错的射灯五颜六色,伴舞在台上把队形换了又换,几个颇有难度的动作与光效合起伙来教人目眩神迷。但正中央的那个人太过耀眼,以至于季肖冰无法将视线偏离一分一毫。他甚至能够看见对方咬着背心下摆做出一个wave时发梢上抛出来的汗水,它划出一道彩虹挥发在炽热的空气里。

 

一曲终了,灯光又渐渐暗下去,许多身影隐在黑暗里遁走,只留下最初的那束追光定在场上正中。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支话筒架,台上唯一剩下的人缓缓走到跟前,一手扶着架子,一手握上了话筒。

方才的舞有些耗体力,话筒里传出他浅浅的喘息,热闹的观众席一点点安静下去。他就站在那里,浑身上下笼着一层汗意。等呼吸平复时他抬了抬眼,季肖冰就望见那斜飞眉尾上挂着的桀骜,像极了刚刚打完篮球的高中男孩,朝气蓬勃;再细一看,又能瞧见眼睛里成年男人的稳重。他带着湿气的头发尖翘起来,泛着亮棕色的光。

 

“大家好,我是高瀚宇。”他终于开口说出今天演唱会的第一句话,“谢谢你,来听我的演唱会。”

刚刚沉寂一些的观众席又此起彼伏地传来呼喊,旁边的施磊也被这热烈气氛带得挥了挥进场时门口派送的两支荧光棒。季肖冰依然沉默着,但他也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正中的发光源。

也谢谢你,请我来听你的演唱会。他在心里回应道。

 

两个半小时,一百五十分钟,季肖冰从未想过能够这样漫长。

他不是没有听过演唱会,只是顶喜欢的歌手就那么一两位,也不至于狂热到场场都追,只有偶尔空闲了,又刚好兴致起来,才会去看上一场。

但坐在这么靠前的地方还真是头一遭。他和舞台之间只隔着两三米,比起万人体育场最后排的位置,这点距离几乎可以说短到能够忽略不计了。

可就是这两三米,像隔开了两个世界。他隐匿在黑暗里,高瀚宇闪耀在舞台上。

 

高瀚宇在发光。季肖冰心底不可自抑地生出这样一个念头。和镜头前不一样,他们拍戏时总要给自己套上一层角色的壳子,言行举止都不单纯属于演员个人;然而此时此刻季肖冰清醒地意识到,在万人瞩目下、灯光聚焦中的那一位,他的全部魅力源自于他是高瀚宇本身。

这一刻季肖冰全然理解了当初高瀚宇对于舞台的执念。那才是他本来应有的归属,真实的、坦率的、毫无保留的高瀚宇,唯有在舞台之上才能彻底展现自己。这是季肖冰从未涉足的领域。

某种熟悉的挫败和不甘穿梭十年时空再度浇了季肖冰一头一脸。

 

施磊不太明白,好好一场激动人心的演唱会听完后,怎么季肖冰反而更消沉了一点。对此季肖冰只笑着解释说刚离组不久还没休息够,他虽然有点怀疑但也只能暂且选择相信——然后硬生生拉着季肖冰去了后台。

八九千人挤挤攘攘地混在一块儿往外走,保安疏导人群的呼和在嘈杂里显得孤苦伶仃。施磊拽着季肖冰的手腕,逆着人流往后台通道走。几名守在那里的保安把他们挡下来,边上等待多时的工作人员赶紧拦住了:“是施导吗?高老师让我来接您。这位是……”

他问询的目光在施磊边上那个长身鹤立的年轻男人身上扫过。

 

施磊往旁边扫了一眼:“哎哎哎你怎么又戴上了!”

季肖冰无奈,再度伸手把耳上挂着的口罩摘下半边,解释道:“……人有点多。我今天陪施导来的,我是季……”

“季老师!”工作人员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快快快里边请!高老师现在应该在化妆间——喂?对对对人接到了,还有季老师在,是是是就是那个季老师,我这就把他们带进来!”

 

 

 

季肖冰被半拉半拽推进化妆间的时候高瀚宇正坐在明亮的梳妆镜前卸妆。两名化妆师忙中有序地往他脸上糊沾着卸妆水的棉片,又把头发里藏着的几个夹子摘下来,亮粉一吹落了满地。

“施导来啦?今天我表现还行吧?”高瀚宇听见脚步声近了,闭着眼睛说,“老啦老啦,体力差点跟不上,又唱又跳的还是有点勉强。”

“放屁,三十七你老个鬼。”季肖冰一开口就嗅到自己喉咙里的枪药味,冲人得很。

 

高瀚宇见鬼似的从椅子上窜起来,后面正给他弄头发的化妆师被硬邦邦的摩丝扎了一脸,没好气地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往下压:“高老板,您能不能安分点。”

“你怎么来了?”可怜的化妆师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她的老板正以一种印度瑜伽的姿态强行扭着身子试图把脑袋从椅背后边露出来,“等等我这儿最多再两分钟就好——”

“老板,我认为至少需要十分钟。”

“等我五分钟!”

“如果您再这么不配合我们至少还要一刻钟!坐正!”

 

施磊敏锐地察觉到一点独特的气场,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做起了中间人:“瀚宇啊,你好好坐着嘛,又没有捂住你嘴巴,要讲话没人拦着的。肖冰,今天演唱会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值回票价?”

“哈,票价是肯定值的,咱们这不是赠票嘛。”季肖冰的余光瞥见某个背影僵直得硬挺挺,耳朵尖还泛着红,心里一软,嘴上也松了,“不过高老师的表现绝对是堪称完美的——超级厉害!”

“啊,是吗,我还怕后半段节奏有点乱呢……”

“没有没有,特别好!我看你做歌手挺好的,怎么样,干回老本行的感觉不错吧?”

 

这句话原本应当和往常的任何一句打趣似乎都没什么分别,可说出来的时候季肖冰悬着心,于是句末的那个问号里难以避免地带了些酸溜溜的味道。

他真希望高瀚宇能找到属于他的天地,充分施展他所擅长的方方面面;可他又真害怕高瀚宇点头说是,怕他们之间本来就飘忽不定的距离“咻——”地一下延伸至无限遥远。

施磊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一层,还下意识附和了一句:“是哦高瀚宇,我看你唱歌的时候很享受嘛!”

高瀚宇正微微仰着头,乖巧地阖着眼皮让化妆师为他卸眼影,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好了,这下喉咙里枪药的味道散了个干干净净。就是舌头尖上开始发酸,根上开始发苦。

季肖冰难过极了。不是因为高瀚宇近乎默认的应答,是因为他惊觉自己的心态已经落到这个地步——在听见高瀚宇那声轻哼时,他明确地感受到了愤怒和不满在胸腔里鼓胀。

他原以为在这段定义尚未明确的关系里,他会永远以高瀚宇的利益为先。但再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让季肖冰更清晰地意识到,自私的藤蔓从阴影里伸出了它的枝叶。

 

这种心态的积累从八个月前苏醒后他见到高瀚宇的第一面就开始了。

这个高瀚宇成熟得令他陌生,陌生得令他不安。他顺着蛛丝马迹探寻,把许多散落的细节拼凑成一个自己熟悉的高瀚宇;他沿着鸡毛蒜皮摸索,假装一个谎言一个把柄就能让自己底气爆棚、掌握主动。

久而久之,竟然他连自己也骗过去,当了真。

 

十年之前,很多友人说,季肖冰啊你就是仗着高瀚宇会主动跟你低头。那时候季肖冰心底里存着一点愧疚和羞惭,他怕自己当不起,又不愿高瀚宇受委屈。

十年之后,高瀚宇仍旧主动对他低头。可季肖冰开始习惯,开始下意识把这当成理所应当。

这太可怕了。他厌恶一个患得患失的自己,更痛恨一个在未来可能会把高瀚宇的真心瞧低的自己。不平衡的相处模式迟早会让感情变了味道;就像夏天里的酸牛奶,如果不明白自己应该待在冰箱里,太阳一晒,从香甜变作酸臭是太容易的事情。

 

还好发觉得早,醒悟得快。季肖冰对自己说,下定了决心。

“我真觉得你转行回去能挺好的。粉丝基础在这儿,功底更没话说。别说年龄——人家港台多少老牌唱跳歌手还活跃着呢?”一旦想通,他的话语也全然真挚起来,“你可以的,高瀚宇,你是生来属于舞台的。你……你在舞台上的样子很吸引人。”

也很吸引我。

余下的半句话混合着酸苦的唾液咽回了喉管,季肖冰竟然联想到了“苦口良药”这个词,因为他确乎感受到了释然。

 

可高瀚宇根本没能听见这些。他太累了,居然就以那个仰着下巴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梦境里他恍惚瞧见很多年前的那一幕,那是在经历了冷战煎熬的无数个日夜后,季肖冰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我们终归还是离得太远了,结束吧。

睁开眼睛时高瀚宇差点扭到脖子。化妆镜边上的灯带太亮了,晃得他眼睛疼。他忽然意识到房间里过分安静,急忙问:“人呢?”

 

化妆师正在卸他下巴上最后一点残留的粉底:“看你睡着了就走了,他们俩是真的关心你。好了,去洗把脸吧——我还真的超额完成任务,八分钟搞定!高老板,厉害吧?”

高瀚宇没有回答,望着明亮的化妆镜灯带发起呆来,虽然眼睛仍旧有点疼。他只是在想,季肖冰怎么连八分钟都不愿意等一等他呢?




  • “我这样看着你看着你目不转睛,因为你在舞台上真的特别吸引我。”

  • 下一章可能就揭晓一大堆一大堆一大堆伏笔。没捋顺的可以从第一章开始再看一遍呀。没有谁是错的,他们必须经历这一关,才能跨越心中的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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