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染_

【不接受转载和开放转载的整理博】
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但你要是误解我,我就怼你。

【瀚冰】跨阶层恋爱(5)『我的生日礼物呢』




五、我的生日礼物呢


这顿饭吃得尽兴。聊得久了,光剩着残羹冷炙堆在中间怪尴尬的,两个人干脆开了瓶红酒意思意思。深红色的酒液在透明高脚杯中漾着光彩,相互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把每一字每一句都熏上了两分醉意。

季肖冰又惊又奇地听高瀚宇讲那几年的往事。SCI第一部杀青了,过审遇到了重重麻烦,角色们的名字改了又改,一年半后的暑假突然定档;后劲突现,小火慢炖,人气渐增,于是又有了第二部、第三部……

 

“所以小说到底完结了没?”季肖冰好奇死了,“我当时进组太迟了,你知道的,就只能勉强啃剧本——后来又赶拍摄周期,就扫了一两眼,只记得很长。”

高瀚宇耸耸肩:“写完了,一共五部。最后一部拖了好久,后来的我也没再看了。”

“五部?那为什么我们一共只拍了三……”

还没问完季肖冰就一拍脑袋,高瀚宇看起来倒是很平静:“第三部刚拍完没多久,你就进医院了。”

 

又是这样。冷静的,淡漠的,情绪完全不外露的,和季肖冰看到的那个在镜头前的高瀚宇一模一样。关于那五年他们谈过很多次,和工作相关的那些高瀚宇能说得眉飞色舞如数家珍,可只要和情感生活擦上一点边儿,他就立刻套上一层拒人千里之外的壳子,警惕得很。像一只蚌,藏得严严实实,你要是想叫他打开,就必须下狠手撬一把。

然而只有一心冲着珍珠去的人才会这样做。如果比起珍珠来说,蚌本身更重要一点,那么是没有人舍得冒风险的。他们甚至都不敢轻轻敲一敲咬得死死的蚌壳。

 

季肖冰决定暂时放弃探寻过往的秘密,既然高瀚宇不说,他也没有追根问底的必要,毕竟在高瀚宇的叙述里,他们已经分手了。

季肖冰突然觉得好亏。我对这场长达五年的恋爱一丁点印象也没有。一定有争吵和分歧,也许还有失落的泪水和情急的口不择言;但也一定有甜蜜和温暖,也许还有温存的依偎和放纵的公然宣告。这些他都还没来得及品尝,怎么就分手了呢?

他懊恼又无奈地感叹:“唉,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问就是了。不过说真的啊,我很惊讶,我们能够在一起五年。我,我坦诚地说,当时答应你的时候我就是一时冲动……我总觉得我第二天就该找个借口,把它当成个玩笑糊弄过去。”

 

“为什么?”

出乎意料地,高瀚宇居然没有岔开话题,反而顺着问了一句。他仍旧那样平静地看过来,面上还带着点笑意,但季肖冰听得出他很认真:“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季肖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很慎重地思考了一会儿,“因为差距。我和你之间差距太远了,不是说好与不好,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你看,你的人生历程和我的根本不是一个规划蓝本,要不是我们运气好,当时阴差阳错被施导拽过去,咱们可能压根儿都不会认识。”

 

“可咱们明明已经认识了!就算不是SCI,我们的朋友圈子也会重合得越来越多,接的本子也迟早会撞在一起——你知道我们2015年就已经合作过吗?”

“……什么?”季肖冰一头雾水地看着高瀚宇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又很快莫名其妙地低落下去。

“也是,你现在应该还不知道。”高瀚宇低声说,“那都是开播后你亲爱的粉丝朋友们挖出来的。《午夜出租车》,记得吗?我也在里边演了个小角色。要是运气好一点,那时候就能认识你了。”

 

这则旧闻着实让季肖冰震惊了一把:“啊,那,那咱们俩还真是挺有缘的啊。”

高瀚宇微微撇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直到拍SCI才和你认识,已经是很‘不幸运’的事了。我们俩天生注定是能走到一块儿的。你非要说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不认。”

这个场景太像高瀚宇表白那天的情景再现了。说的话内容不一样,可里头的涵义十年来如出一辙。这样的直率坦诚让季肖冰害怕,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你看现在几点了?快要八点了,你准备一下直播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的士不太好等,季肖冰网上约了一辆,司机打电话说估摸着还要十五分钟才能到。可季肖冰待不住了,他告诉高瀚宇车已到饭馆楼下,先行一步,祝他工作顺利。

北京的冬夜真冷啊。季肖冰躲在一楼的屋檐下边,冻得直跺脚,担心错过久等不来的出租,又生怕高瀚宇也走出来撞他个正着,只好提着一颗心左瞧瞧右看看。忽地兜里一振,是先前定的闹钟,七点五十分。他怕聊得太嗨耽误高瀚宇的工作,哪里能想到才堪堪过了七点半他俩就已经不欢而散。

 

等顶上落了白茫茫一层雪的车停在眼前,季肖冰已经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冻成个冰疙瘩。他搓着手窝进后座,忙不迭把边上的暖风口调到最大,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司机是个碎嘴子,不知道费了多大劲才努力保持了两分钟的沉默,第三分钟开始就从天气到路况再到家里老婆冷脸女儿叛逆爸妈身体不好通通唠了个遍。一口京片子叨叨得季肖冰脑袋发胀,他难以忍受地开口打断道:“师傅,我想休息一会儿。”

热情的司机有些怏怏地闭了嘴,不过他大概也晓得自己话过分多了,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可大雪纷飞的晚上安静得又过分沉闷,片刻后他瞥着后视镜里那个脸色发白闭着眼睛休息的年轻男人,试探道:“那个,我开个电台,行不?”

 

耳朵里嗡嗡响着奇怪的声音,季肖冰皱着眉点一点头。下一刻滋滋啦啦的调频声响起来,说也有趣,十年都过去了这玩意儿居然还没被淘汰。

广告报时滴滴滴嚷了半天,司机不厌其烦地一个台一个台换过去,有男主播的晚间新闻,有女主播的财经频道:“哎真是,这个时候放歌儿的台都去哪了?”

他还在重重地摁着换台的钮,突然听后座的客人开口喊停:“等等!那个,师傅,能麻烦你往回调一个频道吗?不是这个,再往前……对,谢谢。”

 

狭小的密闭空间里,男人略有些喑哑的嗓音响起来。司机听了几句就乐了:“嗨小伙儿还追星呐!这个节目我知道,我闺女二十三,跟你差不多大,可喜欢这个。他们每个礼拜请一个明星搞直播,有时候挺好玩的,有时候没劲死了。今天这个是谁?你喜欢他啊?”

季肖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是季肖冰第一次接触直播,或者说,是他现有记忆里的第一次。

有点傻。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一个人对着手机屏幕看闪得人眼睛疼的弹幕,从花式尖叫与彩虹屁里费劲巴拉地找出几个不容易出错的问题,再煞有其事地自问自答一遍。太尬了。

他听高瀚宇谈健身。他听高瀚宇说作息。他听高瀚宇讲最近工作里的有趣事情。有的他们刚刚在饭桌上还聊过一遍,有的是他完全陌生的话题。

 

“季老师?”他一个激灵,忽地听见高瀚宇喊他,睁开眼才反应过来是在答粉丝问,“季老师回来了,啊,是啊,我们很久没联络了。合作?哈哈,那要看缘分了,又不是我说‘我要和季肖冰合作’就行了的,没有话语权啊。对对对,你们记性很好嘛,以前就这么说的怎么啦?现在还是一样的。”

被提及的窃喜一下子消失无踪,季肖冰有些闷闷。好嘛,他什么都不知道,粉丝倒是和高瀚宇有着那么多的共同回忆。

 

 

 

季肖冰在和高瀚宇的几次交流里拼凑过那五个年头。很多情节是他完全没有画面感的,但现在,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抽象的语句都被填充上了颜色——比如说,他想象里的高瀚宇应该是个营业好手。

十分钟前还在嫌弃今天的明星嘉宾自言自语好生无趣的司机这会儿已经笑得不可自抑,季肖冰真想提醒他开车注意安全,下一刻就听高瀚宇说要连麦,他赶紧问:“连麦是什么意思?”

司机很惊讶:“你这都不知道?就是和粉丝在线通话嘛。”

“啊?那这个怎么弄?”

 

前边远处有一个红灯。它已经来来回回转了四次颜色了,但还没轮到他们这辆过去。雪夜里没有车敢开得快,都慢腾腾地往前挪,司机也发现这个堵了他一肚子话的年轻人其实是个温和的好脾气,干脆手把手教着他下载软件、注册账号、进入直播间。

直播间里的声音比电台里的快一点,司机干脆把电台关了。从手机里冒出来的那把嗓音更贴近真人,开到最大的外放震得人鼓膜痒痒。

“喏,那边有个通话按钮,你要是点了就进入队伍了。看他怎么选呗,运气好说不定就挑中了。”

 

季肖冰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被冻出毛病来了。

他一个小时前还在和高瀚宇面对面吃饭,手机通讯录存的电话号码熟悉到他快能背下来,微信里长长短短的语音没有四五十条也有二三十项,可他现在坐在被堵得一寸一寸向前爬的出租车的后座里折腾新上手的直播软件,盼着高瀚宇能在望不到头的等待列表里连上自己的通话。

不成,这看起来太缥缈了。第二个在线通话快结束了,听高瀚宇的语气,像是只会再试最后一次。季肖冰眼睁睁看着等待人数蹭蹭往上涨,决定想想办法。

 

他试图把ID换成自己的真名,结果系统告诉他已经有人使用。后边加个下划线,已有人使用。加个连字符,已有人使用。加个数字,已有人使用。加个字母,已有人使用。

等季肖冰成功改了个带着长长的不知所云的乱码后缀成功回到等待席位时,他傻眼地发现那些被抢注的昵称十有八九都在这里。还有一些比他厉害多了,相似的字形几乎能以假乱真。

 

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的屏幕自动换了个页面。

“喂?喂。能听见吗?是我。”

绿灯亮了,司机拍着方向盘,比季肖冰还激动,一边加油门一边嚷嚷:“哎呀,通啦!我这第一次亲眼看着有人打进去——你快说话呀!”

季肖冰听见高瀚宇低低的闷笑声。

 

“咳咳,我听得见你。你听得见我吗?”

“……哎呀,是个男的呀!听得见听得见,你现在是在哪里?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边上说话。”

“我,我在出租车上。”看着手机屏幕上因他性别感到惊讶而狂刷的问号与叹号,所有的局促忽然之间消失无踪了,季肖冰慢慢地说着,“外面在下雪,绿灯刚亮,车开得很慢,路有点堵。”

“还在路上?噢,那你怎么会听我的直播呢?是我的粉丝吗?”

 

“是是是!我换电台,他听了一个字就知道是你做节目!”一直竖着耳朵的司机大声说。弹幕里的哈哈哈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不是!”季肖冰赶紧补充道,“我……看过你演的戏,蛮好的,有点印象。”

“哦?看过什么?”

季肖冰大为庆幸前阵子抽空补了一点视频:“SCI啊!嗯那个,还有扶摇,对。我看的是单人cut。”

 

他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应,还以为是网络不好断线了,低头看手机又发现文字弹幕加载正常,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多是哭泣的表情。

他正要再喂两声,就听见高瀚宇说:“看来你真的是我忠实的粉丝朋友,连那么多年前的剧和采访都看过。啊,快要九点了,准备下播了——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没有了……啊等等,我再一次祝你,生日快乐,那个礼物……”季肖冰突然想起来给高瀚宇准备的领带夹还一直揣在外套口袋里,可时间一到,系统后台就直接终止了直播。

 

回到家是四十分钟后的事情了。季肖冰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打开手机微博想看看情况,“高瀚宇”在搜索栏里一敲,就跳出来一大堆新上传的录屏视频,往下拽了几次才看到一个文字梳理版本。他一行行读下去,仿佛看见那个小姑娘又哭又笑地写下这段话。

 

季肖冰在评论里找到了几个关键词,其中提的最多的是浮夸情报站。他搜了一圈儿才找到,原来已经是八年前的视频了。不算长,正片和花絮加在一块儿才半个小时,却看得他有些恍惚。

他终于明白高瀚宇那个可疑的停顿是因为什么,原来是他又一次无意间重复了当年的话语。

 

这么说来,如果沿着他中断了的记忆之路往下走,他和高瀚宇确实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你看,就算重新来一遍,他们也还会这样。但不对,一定有什么被忽略了。季肖冰总觉得自己一定是弄错了什么。

一本书,你读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它大面积地缺失,只留下一个遥远的结局给你。你把结局读完,重新一点点补回缺漏的部分时,又发觉它们和你所知的终局相悖。

这意味着什么?

 

他没来得及好好整理思绪。手机“叮咚”一响,通知栏上跳出来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来自高瀚宇。

季肖冰迟疑了一下,点开语音,屏着呼吸去听。对方的嗓音比起直播里的更哑一点,估计是话说得太多,太干了些。

“你可别再装粉丝了。一次也没成功过。”高瀚宇这样说,“你已经欠了我整整五年的生日礼物。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 “你只听一个字就知道是我,我又何尝不是呢?”

  • 啊,加油更新!

评论(59)

热度(499)